梅蘭芳的髮型與剃頭匠的關係
梅蘭芳、尚小雲、傅作義等都曾是他的老主顧。
82年從事剃頭工作,熱情不減。
他用一把剃刀記錄一個世紀。
這就是電影《剃頭匠》的故事源起,一種對生活的記錄和感動,人生是平凡的,但又是偉大的。電影中的主人公活到了101歲,充滿了對生活的熱情,對人生的執著,他以93歲高齡本色出演,並獲得了多個國內外大獎。哪怕是在晚年,他對剃頭職業也是熱愛不減:
「有人喜歡我給剃頭,我就儘量滿足要求,但也跟人家明說,現在您也別要求太高,我也儘量不在您腦袋上刮出口子來。」
哈斯朝魯導演的《剃頭匠》,一反時下許多導演所熱衷的恢宏磅礴的氣勢和色彩斑斕的畫面與音響效果,把眼光投向底層的平民和他們瑣碎的生活狀態。主人公敬大爺是一個有著八十多年剃頭經歷的人物。他每天早晨定點起床、戴假牙、梳頭,按日曆的提示給老主顧們上門服務,他的交通工具就是一輛腳蹬小三輪,他的時間就是那台總是晚點的老座鐘和掛在牆上被他圈圈點點的掛曆。敬大爺晚年的生活體現了當代老年人應有的生存狀態。
2007年,《剃頭匠》獲得國際A級影展印度果阿國際電影節的首獎「金孔雀」獎,被果阿電影節評委稱讚為「沒有故事的故事片」。
真人出演
哈斯朝魯闡述《剃頭匠》的主題時指出:「我沒有把影片中蘊含的所謂生命、道德、及北京特有的人文、風情、景觀等進行主觀和客觀的簡單判斷,而是儘可能地把這一切主題通過記錄敬大爺瑣碎的生活時讓其自然地流露,讓諸多主題思想深含在影片的潛流中、包著、含著、不外露在影片的表層。」
影片中三種明顯的物理時間意象就是「諸多主題思想」的外在表現:老式座鐘、掛曆和身份證。老式座鐘代表著傳統精神資源,它沉潛在一個人心靈深處並發揮著作用,它能夠讓敬大爺為之著迷為之甘心付出。影片中給我們展現了這樣一個畫面:敬大爺帶著那台不能準確指示時間的老式座鐘(經過精心包裝)來到鐘錶修理店,可是面對這個「古董」,只賣電子鐘的店主也無可奈何,以一種不屑的口吻勸敬大爺重新買一口電子鐘頂替它;敬大爺包好鍾,懷抱著它默默地走出了店門。這之後我們就看到了一種習慣性的行動:敬大爺每天把鍾往前撥5分鐘。
掛曆是與現實世界關聯著的,掛曆的時間沒有座鐘時間那樣精確,它對敬大爺的影響當然不及那口老式座鐘,只是給敬大爺每天具體的生活和工作方式的安排有一個提醒。日曆上的時間與現實中的公元哪年哪月是一致的,只是每日時間已被敬大爺賦予了不同的生活內容和責任,他就是照這樣的計劃和提醒來充實生活、完善生命的。
被圈點的掛曆
作為第三種時間意象的身份證更多地暗示了一種關於將來的思考。當居委會的負責人來通知敬大爺換身份證並需要兩張彩色照片時,其中場面的喜劇性和諷刺性已不言自明。具有20年期限的身份證暗示了值得敬大爺去羨慕和追求的自然生命的時間長度;它也表明了一個事實:20年期限可以減少換證頻繁的麻煩。但是敬大爺所思考的是:長達20年期限的高科技防偽的身份證真正給他這樣歲數的人帶來什麼呢?作為老人身份和現代社會所要求的合法身份之間是否有著某種微妙的聯繫?
身份證的能指意義只存在於這種哭笑不得的氛圍里,存在於敬大爺無偽真實的生活行動里,合法性身份是一種所指,而真正的個體身份才是重要的:他按要求去履行換身份證的職責,沒有怨言;他沒有那麼強烈的「光明意識」再活20年,他沒有期望過高,也沒有得過且過,他只是在盡心盡力盡性地過好每一天。
在現實時間裡,我們可以看到更多的新勢力新潮流侵入北京狹小而寧靜的老胡同,現實中無可逆轉的「現代化」等重大事件正在推動著社會的發展,新與舊、樸素與鋪張、現代與傳統等關係形成尖銳對比,但是「這些最為尖銳的對比經常是在被建構的世界的秩序里運作的」,它們裡面已經沒有了敬大爺每天往前撥5分鐘的準備和傾心,有的只是一些對時間飛速流逝的忽略甚至漠視。
城市化後……
在影片中我們看到就是那塊「狹小而寧靜」的空間也將遭受覆滅的危險,剩下的只是一種虛擬的時間觀念,即現代人在忙碌中盲目地追求著一切而忽略了每日具體而微的時間。老趙的兒子開著嶄新的小轎車闖入了胡同把他的父親接進了裝潢精美的現代住宅;「爆肚張」這家老字號店因為第三代人干起了時髦而高雅的畫畫藝術而後繼無人;老米也在全國人民歡慶08年奧運會到來的喜慶聲中孤獨地死去……
在《剃頭匠》的許多畫面里,遠處的高樓大廈正在步步包圍胡同小院,一個個醒目的「拆」字正在吞沒古老的回憶,儀式化現代化的火葬場也取代了最後的懷念……儘管敬大爺在許多擁抱著夢想著繁華生活的現代人眼裡擺脫不了成為都市邊緣人的角色,但是他仍然以以全副精力和百倍熱情來面對殘酷的生存現實,保護了自己的尊嚴,贏得了別人的尊敬。
其實,敬大爺也多次試圖與現實生存狀態接軌,以便能搭乘現代化的班車。如他接到換身份證的通知後便及時地去照像這一舉動,與其他老人形成鮮明對比,這時他的老夥計們有很多心生埋怨的,對一事件並沒有表現出平和的態度。生活中原有的一切都在遭受著前所未有的擠壓和衝擊,這一點敬大爺比誰都看得清楚,只是他沒有循著西方悲劇英雄的抗爭之路,也不圖名不圖利,而是以平淡持守生活的真實、以勇敢面對現實的生存狀態。影片正是通過這種無聲的真實的生活行動給現代性打上一個巨大的問號,對不能預知的未來有了清醒的思考和認識。
用心做事的樣子
《剃頭匠》是以「空白」來表現生活哲學的電影,這樣說一點也不為過。
在安排敬大爺與周圍現實環境和其他人的關係上更多地運用了一種文學上經常使用的「空白」技巧,它通過對某些事件和情節、人物和對話的簡略,或中斷或暗喻,從而達到能指的意義,而讓所指表現為一種斷裂的呈現,以此來充分拓展其能指的空間,從中不斷生髮出想像和意義;「空白」還具有「觸發讀者方面的想像活動」的作用。
影片並沒有全知全能地敘述敬大爺的一生,而是選取他老年生活的一些片段來進行剪輯和思考。敬大爺是一個貫穿影片中的主要拍攝點,作為一個最顯著的提示符號維持著影片的故事進展,然而故事進程只是敬大爺生命歷程的一小段,老年以前的人生經歷成為空白地帶,展現在螢幕上的是他老年生活的點點滴滴。
九十多年的生活濃縮在老年這段以剃頭為職業的瑣細生活和那盤被貓損壞的磁帶上。通過磁帶錄音簡介我們可以知道敬大爺年輕時發生過許多有趣的故事,但我們不知道這些故事到底怎麼發生和進行的,對他現在的晚年生活又有何種程度的影響;同時,影片中對晚年生活的點點滴滴也是由一些片段來展現的,其中也還有著許多空白點,我們可以想像和猜測這些片段怎樣連綴的,這些空白點又包含了什麼樣的內容。如敬大爺在預備後事時只給觀眾一些行動事件,而且這些事件又是斷斷續續的,老人的心理狀態需要觀眾從一組組畫面中去想像去歸納;如老米死後敬大爺把他貓抱回家時的那種歡鬧中的淒涼氣氛和主人公無與倫比的平靜也只是觀眾從敬大爺那種嚴肅的表情和沉默的行動中讀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