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個村子叫王家莊,村中有個貨郎名叫王福,膝下有三女一子。王福常年走街串巷賣雜貨,有時一走就是半個月,離家有上百里,家中全靠他媳婦一人照料,日子過得辛苦但也平安無事。
王福的兒子排行第四,名叫王領。王福想讓兒子長大後接手自己的營生,於是在王領六歲的時候,就送他去念了幾年私塾。
待王領長到二十歲的時候,王福已經年近六十,身體也不如從前了,於是就把自己的營生交給了王領。
王領之前也跟著爹出過門,但都沒走多遠,只是學一下做生意的本事,況且倆人吃住要多花錢,所以一般一兩天就回來了。
王福把這一攤交給王領後,王領感覺像放出籠的鳥一樣,終於可以出遠門了。
此時正值春天,處處鳥語花香,王領挑著貨郎擔子,走街串巷的叫賣,也不覺得累。
王領白天叫賣,到了晚上,就投宿最便宜的旅店,沒旅店就借宿在老鄉家裡,當時民風淳樸,王領的言行也透著厚道,所以也沒有露宿荒野的時候。
就這樣,王領一直在外十幾天,來到了百里之外的劉家莊。
來到村口,王領感覺口渴難耐,看路旁有一戶人家虛掩大門,就想去討口水喝。
王領走到門口,拍了拍門,大聲說道:「家裡有人嗎?」
這時只聽院子裡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誰呀?」
王領回道:「我是做小買賣的,路過這裡,想討口水喝!」
話剛說完,大門打開了,原來是一個四五十歲的婦人。只是這女人眼珠渾濁,像是眼神不太好,看人都是眯著眼睛。
王領見婦人在打量自己,就又說道:「大嬸,我趕了十幾里路,才走到這裡,口渴的很,想討口水喝。」
婦人說道:「小伙子,你進來吧,我去給你打水喝。」
王領進了院子,看到院子裡靠西牆有一棵棗樹,猛然間,感覺好像見過這棵樹,只是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裡。
這時婦人把水打來讓王領喝,又招呼王領坐下,王領一邊喝水,一邊跟婦人拉起了家常。
婦人問王領從哪裡來,家裡還有什麼人,王領都一一作答。王領又問婦人家的情況 ,婦人說:「家裡現在就老兩口了,一個女兒已經出嫁,老頭子下田幹活還沒回來。」
說了半天話,王領水也喝夠了,站起來要走,婦人卻說:「小伙子,你就不要走了,留下吃飯吧,我還想請你幫個忙。」
王領:「大嬸,要幫什麼忙?」
婦人說:「我家有根木料要抬回來,老頭子一個人弄不動,一會等老頭子回來,你倆去抬回來,我去做飯。」
王領一聽也沒什麼,而且午飯也有著落了,於是就滿口答應了下來。
過了不久,大門外走進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婦人跟他說道:「老頭子,剛才來個貨郎討水喝,正好咱家有根木料要抬,我讓他留下吃飯,等會幫你把木料抬回來。」
男人看了王領一眼,眼神一怔,「嗯嗯」兩聲,就進屋了。
婦人也跟著進了屋,小聲跟男人說道:「老頭子,我看這小伙子有點眼熟,所以留下他讓你回來看看。」
男人一聽也說道:「就是,我一進門就看這小伙子眼熟,莫非……」
婦人見男人這麼說,聲音都顫抖了:「我們兒子背後有一塊胎記,要不你問問他?」
男人點頭,於是兩口子又來到院子裡,男人先是跟王領說了幾句家常話,然後問道:「小伙子,我看著你挺面熟,你背後有沒有一塊胎記?」
王領一聽,怔了一下,說道:「大叔,你怎麼知道我背後有胎記?因為這塊胎記,我小時候還被小夥伴取笑呢。」
老兩口聽王領這麼說,表情頓時變了,男人強作鎮定地說:「那你能不能讓我看看?」
王領就掀起衣服,讓老兩口看了後背,果然有一塊胎記。
這時婦人已經抑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顫聲問道:「小伙子,你還記得四歲時候的事嗎?」
王領見此情景,感覺一頭霧水,回答道:「四歲時的事情已經不記得了,但是我看到你家的棗樹感覺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見過。」
老兩口一聽,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男人激動的說道:「實不相瞞,我以前有個兒子,在四歲的時候走丟了,後背有個胎記,今天看到你,感覺眉眼跟我很像,所以才問你。」
然後男人又說起兒子小時候要爬那棵棗樹,不但沒爬上去,因光著肚子,還被蹭掉一層皮。這時王領的頭皮像被針突然扎了一下,一下子想起來了,當時因為肚皮疼,還捂著肚子哭了半天。
當王領把自己的回憶一說,老兩口的激動的眼睛都下來了。婦人一把拉住王領的手說:「兒啊,娘終於把你盼回來了……」話沒說完,就已經痛哭失聲。
原來,當年王福做貨郎的時候,也走到了劉家莊,看到小王領在路邊玩,因自己媳婦生了三個女兒都沒兒子,就想把小王領騙走,他看四下無人,就給了小王領一個好吃的,又說如果還想吃,就跟自己回家拿。
於是不懂事的小王領就跟著他出了村。王福一出村就讓小王領坐下了擔子一頭的筐里,快步離開了劉家莊。因當時正值夏天,莊稼長得高,當小王領的父母找兒子時,早已經不知去向了。
小王領原本叫劉義,是劉家的獨子,自從走丟後,劉義的娘整日以淚洗面,眼睛都快哭瞎了,後來又生了女兒,才有些稍許安慰。
時過十六年,骨肉再次團圓,劉義一下子還回不過這個神來。
這時劉義娘的哭聲引來了左鄰右舍,紛紛過來看是怎麼回事。一問才知道當年走丟的劉義竟然回來了,眾人無不拍手稱快。
然後眾人又紛紛痛罵貨郎心腸歹毒,讓人骨肉分離,都勸劉義不要再回去了。
劉義自己也沒想到,平日裡自己敬重的父親,當年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又看著兩眼昏花的親娘一直哭泣不止,毅然決定留在劉家。
劉義的爹見親生兒子重回家裡,心中狂喜,當即挽留鄰人都留下吃飯,又去買了酒肉,回來請幾個鄰居大嫂下廚,做了兩桌豐盛的酒菜慶賀喜事。
而劉義的娘,一直抓著兒子的手,講著劉義小時候的事,一會哭一會笑的,劉義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一直陪著娘,樂呵呵的聽娘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