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關於姜文的「情」與「色」

作者:CUP       2019-08-02 04:2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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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水鏡白龍

若要問誰是中國最有才華的導演,爭議最大的,恐怕非姜文莫屬。

在豆瓣電影top250榜單中,他占了3部,中國導演界人才濟濟,還就數他入選得最多。

可有人卻說,看姜文的電影就像逛美術館:熱鬧,但看不懂。

偏偏他自個兒還覺得特牛逼:你看愛不看!

不僅口碑在「鬼才導演」和「不知所云」之間飄蕩,他的票房也向來成謎:

《陽光燦爛的日子》出道即巔峰、《一步之遙》跌入谷底、《讓子彈飛》再創新高,《鬼子來了》乾脆被禁止放映。

縱使飽受質疑,姜文依舊只拍他想拍的電影,且還挺直腰杆兒為自個兒辯護:「爺高興,觀眾才能高興!」

對於這樣一股電影界的「泥石流」,王朔的評價可謂精闢:

「中國需要這麼個人!」

在這個缺乏思考、娛樂盛行的時代,姜文的電影如同平地炸響的一聲驚雷,喚醒了那些險些被人云亦云的審美催眠的人。

他掀起的輿論漩渦背後,促成的是無數個「自我」的覺醒,使我們不致於淪落為思想的行屍走肉。

也許姜文最致命的弱點,正如馮小剛當初所言——

「不是缺少才華,而是缺少對才華的節制。」

1963年,姜文出生在河北唐山的姥姥家。他的父親是參加過抗美援朝的老兵,母親是一名人民教師。

跟隨父母搬入北京內務部街11號大院兒那年,姜文10歲。

皇城根腳下撒丫子跑大的孩子,本就嘴貧、好面兒,極為看重哥們義氣。

而部隊大院更是地位的象徵,那裡的孩子被稱為「紅旗下的蛋」,優越感與生俱來,逢人見面,先橫起臉:我跟那誰誰誰在一個大院!

比如軍委訓練總監部大院的王朔,比如空軍大院的馬未都,比如外交部大院的許晴,比如軍大院的崔健。

姜文搬入的11號大院裡,有個40多米高的地標形煙囪。

九年前,管理科長想把國旗掛在院裡的最高點,兩個14歲的孩子直接上了,還即興在一尺寬的煙囪沿上走了一段平衡木,「出盡了風頭」。

自小聽著院裡這些「英雄傳說」長大,姜文也跟著帶上了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豪邁勁兒。

在中戲上學時,因為長相著急,姜文被人稱為「馬猴」,他卻反而利用這點替弟弟姜武開家長會。

他還曾冒充影帝趙丹給馬精武打電話,讓馬精武和他畢恭畢敬的聊了一刻來鍾,愣是沒露出半點馬腳。

這還不算。當時他和同學們因為太過鬧騰,被南鑼鼓巷裡的居民舉報擾民。

姜文知道了,直接化裝成街道辦幹部,大搖大擺敲門,挨家挨戶家訪,末了還倍兒嚴肅的讓居民在材料上簽字:

「相不相信組織?相信就別鬧了,等我們落實這個事兒!」

臨近畢業時,導演謝晉看中了姜文,想讓他來參演《芙蓉鎮》。

副導演到北京找見他,問:你看過謝晉的電影嗎?

姜文答:沒看過。

副導演又問:那你知道謝晉最近要拍什麼電影嗎?

姜文:不知道。

見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如此目中無人,副導演心中窩火,回去添油加醋轉達給謝晉,謝晉卻撫掌大笑:這小子的德行,真有我當年的風範!

後來,謝晉親筆給姜文寫了封信,邀他出演劇中的秦書田,從此打通了姜文少年得志的演藝路。

拍戲出名後,內務街大院的片管為了聽姜文唱曲,非要指定他來換煤氣。

姜文去了,二話不說,掄起煤氣扛上肩頭,一邊高唱「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一邊大步流星走回家。旁人看了,連聲稱讚:

「真是個爺們兒!」

生活中仗義、執拗的姜文,到了電影拍攝現場,也頗有自己的主意。

他給自己的劇本改詞兒,給自己的動作加戲,甚至連攝影機如何取景、從什麼角度拍他,他都要發表一番自己的見解。

拍《芙蓉鎮》時,謝晉願意聽他的建議;《紅高粱》中,他和張藝謀從片頭吵到片尾;《本命年》里,謝飛直言這小子早晚要自己當導演;到了《尋槍》,陸川直接怒了:你來導,我給你演行不行?

一來二去,在姜文心裡種下了當導演的種子。

1988年,《紅高粱》獲得柏林電影金熊獎,姜文頓悟:原來這就是經典,那趕明兒我也拍一個。

28歲,姜文作為主演,跟隨田壯壯宣傳電影《大太監李蓮英》。台灣著名影評人焦雄屏問他:「誰是你心中最優秀的中國導演?」

姜文答:「現在沒有,以後會有。」

「誰呀?」

「我!」

在姜文看來,崇拜一個人,還不如尊重自己更有效。

兩年後,《陽光燦爛的日子》以超過5000萬的票房獲得了台灣金馬獎,叫好又叫座,坐實了姜文的導演身份。

觀影期間,焦雄屏親眼看到,原本懶洋洋賴在椅子上的蔣勛,隨著電影播放漸漸坐直了身子。

時隔數載,焦雄屏對姜文提起當年談話。姜文驚訝:我當時真這麼說?太狂了,太狂了!

末了又悠悠補上一句:年輕時候這麼說,也就這麼說了。

在信奉「做就行了」的姜文看來,一件事,要是想做就應該去做,只要自己相信,就能做成,而且往往沒有想像中那麼難。

怕只怕在:望而卻步、中途放棄。

2000年,姜文攜自導自演的《鬼子來了》參加第53屆坎城電影節,斬獲評審團大獎。

一時間,風光無限的姜文連和太太桑德琳在法國旅行都會被人認出:巴黎的咖啡館裡,人們主動上前要求與他合照。

美國記者皮特·海斯勒被影片中流露出的深厚內涵所打動,稱姜文為中國的喬治·貝斯特。

然而得意的日子沒過多久,一道晴空霹靂突然從天而降。

《鬼子來了》因為「違規參賽」被禁止播出,姜文亦受到了「五年內不得擔任導演」的行政處罰。

灰色的五年里,姜文不僅遭受了事業上的滑鐵盧,婚姻也隨之崩盤。

一年後,他又接到劉曉慶因涉嫌偷稅漏稅而鋃鐺入獄的消息。

那段日子,所有人都對她避之不及,只有姜文挺身而出。

身邊人紛紛勸他明哲保身,可他卻不以為然:

當年老子有難,是人家曉慶出手助我。現在她出事兒了,你們要我當烏龜,這是個爺們兒該乾的事兒麼?

多年之前他拍《陽光》,因為燒錢太厲害,整個劇組的經費預算一升再升,讓香港的投資人非常不滿、突然撤資。

劉曉慶為他砸鍋賣鐵籌了300萬,恰如一場及時雨,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這份恩情,姜文至今銘記在心。

他不僅親自趕到監獄看望劉曉慶,還前往劉曉慶住宅,給她的家人吃下一顆定心丸:你們放心,我老薑絕不會袖手旁觀!

隨即,他又火速聯繫了四位著名律師,不惜斥巨資請他們為劉曉慶的案子盡力。

面對外界紛沓而至的質疑,姜文堅定道:這叫「一日情誼百日恩。」

期年之後,劉曉慶終於獲得了取保候審的資格。

出獄那天,她穿著一襲紅衣去見姜文,對他深深鞠了一躬。

遙想當年拍攝《芙蓉鎮》時,他們二人曾痛飲米酒,徹夜暢談到天明;

如今同樣是在天高雲淡的盛夏8月,他們相聚的背景,卻只有監獄外高高砌起的磚牆。

姜文對劉曉慶說:「經此一劫,以後你的人性會更加完整。」

劉曉慶悠悠回應:「不過從頭再來。」

漫長的歲月里,他們演繹的不光是戲裡的風花雪月,更是困境中比肩前行的戰友情深。

在姜文受困時,劉曉慶拔刀相助;而劉曉慶落難時,姜文亦不曾當個孫子。

年少時懵懂的「愛」,如今已然轉換成了相互守望的「恩」。

溫故1993,與張藝謀、姜文、陳凱歌有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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