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身媽媽獨家人物NO.0005
姓名:石石媽媽
職業:銷售助理
孩子小名:石石
孩子年齡:9歲
01
生石石之前,我在一家機械廠做五金庫管員,工作簡單又輕鬆。
我性格比較內向,特別在意別人的眼光。所以,不管是工作還是生活,我都儘量不讓自己出風頭,規規矩矩過著每一天。
2009年,一個小生命在我身體里生根發芽,我欣喜若狂,渴盼著與它早日相見。
2010年8月14號早上五點,隨著肚子開始陣痛,我知道期待已久的見面即將到來,既興奮又緊張,和老公一起到鎮衛生院待產。
隨著孩子的一聲啼哭,我的激動與驚喜卻戛然而止。
醫生沒有祝賀,發出一聲微嘆,從她帶著驚訝的眼神里,我察覺到了某種不祥。
我迫不及待來到孩子的小床邊,看到孩子的上唇左側赫然有一塊兒榆錢大小的缺口。
是人們常說的「兔唇」。
我呆呆地望著眼前的這個小嬰兒,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叫:
他不是我的!
我沒做過缺德事兒,上蒼不會如此待我,
千分之一的畸形不會降臨在我孩子身上!
我強撐著快要癱倒的身體,繼續查看這個確確實實屬於我的孩子。
剛出生的孩子,皮膚一般是又皺又黑,可是,他的小臉卻是白裡透紅,光滑柔嫩。
如果不是嘴唇上那個缺口,他肯定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小精靈。
每次孕檢,醫生都說孩子很健康。我們家裡也沒有這樣的病史,我不明白為什麼它竟然會找上我的孩子?
可我不知道的是,更大的打擊還在後面等著我。
02
我給石石喂水的時候,他突然猛咳起來,小臉憋得黑紫。
經過醫生檢查,孩子還有齶裂。
我的心碎了,因為有人告訴我,患有齶裂的孩子會終生沒有語言功能。
他以後會是個啞巴。
從始至終,我沒有流過一滴淚,我的淚已經化作鮮血流淌到了心底。
我就像被惡魔吞進了肚子裡,看不到光明,看不到希望。
我接受不了的不僅僅是石石的缺陷,還有街坊鄰居的竊竊私語和幸災樂禍。
在農村,孩子但凡有點兒小毛病,吐沫星子就能把人淹死。
曾有一個喜歡八卦的老太太,面帶笑容地跑進我家裡,問我:「聽說你兒子是『豁嘴兒』?讓我瞧瞧!」
我抱著石石從臥室到客廳,她一步不離跟在我後面,眼睛死死盯住孩子不放。
從那天開始,我把自己關在房間,不允許除家人以外的任何人進來。
03
我一直牴觸著和石石的接觸,甚至動了拋棄他的罪惡念頭。
齶裂的孩子口腔沒有壓力,不能像正常孩子一樣吮吸母乳。
別的孩子吃一次奶只用二十分鐘,石石卻要用一個小時,稍有不慎還會嗆奶。
每給石石喂一次母乳,我都累得半死。
所以,即便在石石餓得嗷嗷待哺時,我也不願意給他喂奶。
再一次拒絕後,老公把石石抱在胸前,一邊輕撫孩子,一邊流著淚對我說:「這是我兒子,哪怕他是傻子,我也會養他一輩子!」
我心頭一顫,老公都可以接受石石,為什麼身為給了他生命的母親我卻做不到?
一天夜裡,也許是石石餓了,不停地啼哭。我本就壞極了的情緒瞬間崩潰,一巴掌打在他小小的身子上。
只有十幾天的石石竟然止住了哭聲,瞪著一雙烏黑的眼睛望著我,淚水不停地往外流淌,嘴唇也在顫抖,卻再也沒有發出聲音。
我的心抽搐不已,從石石帶著缺陷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孤獨地與這個世界抗爭。
而我,作為他的母親,非但沒有愛他護他,反而額外給他施加諸多委屈。
我明明知道這一切不是他的錯,我明明知道他以後的路會比別的孩子艱難許多。
我甚至知道他的災難本就是我這個母親帶給他的,可我還是如此對他。
於心何忍。
從那以後,我開始嘗試著去愛我的石石。
04
我還沒坐完月子,為了生計,老公就不得不去上班。
從此,我一個人封閉在與石石的世界,與外界隔絕。
也許跟缺陷有關,石石身體一直比較弱。剛出滿月,他的喉嚨就開始發炎,我不得不抱著他一次又一次地往醫院跑。
那些凡是能看到石石缺陷的人,都會投來或許同情或許嘲諷或許好奇的眼神。
不管是哪種眼神,對我來說都心如刀割。
那幾年,我為了儘量躲避這種眼神,竟然沒帶孩子去照相館拍過一張照片。
後來,我用手機給孩子拍的照片也隨著手機的丟失而消失了。為此,我後來自責了好一陣子,這也成了我最大的遺憾。
但那時,我顧不上這些。
失眠像毒蛇一樣纏上了我,每天夜裡我都會睜眼到天亮。撕裂般的頭痛讓我幾乎暈厥,胃裡也翻江倒海地難受。
抑鬱症也在那時找上了我。我在枕頭下面放了一把刀,幾次拿出來,想把手腕上的血管劃開,一了百了。
可是,每當看到躺在我身邊的石石,這個註定多劫多難的孩子,想到如果他再失去媽媽,他的人生豈不更悲苦?
大哭幾場過之後,我頓悟到:
我是給他生命的母體,我也應該和他一起來面對未來的風雨。
我開始在網上查找相關的康復醫院。
好不容易盼著石石達到手術月齡,我們帶著他坐一天的車,到了提前聯繫好的醫院。
看著護士從僅僅3個月的石石身上抽走滿滿五針管的血,我心痛得難以呼吸。
他哭得幾乎背過氣,我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跟著哭。
母子連心,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我對石石有著刻心銘骨的愛。
主治醫生看完檢查結果,卻告訴我們,孩子營養不良,不適宜手術。
就這樣,我們錯過了最佳手術時間。
但從醫生那裡我得到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齶裂也是可以通過手術糾正的!
05
石石6個月時,我們再次去了醫院,在走廊住了三天,也沒等到床位,只好帶他再次返回。
一個禮拜後,終於等來了醫院通知,要我們趕緊過去手術。
手術前四個小時,石石連一口水也不能喝。等到斷食四個小時後,護士又通知我們,主治醫生還在手術室,要我們接著等。
就這樣,我的石石餓了整整十個小時才進了手術室。
術後,他仍然不能吃東西,我只能用棉簽在他乾裂的嘴唇上沾一點點水,到最後,他餓得連哭的力氣都沒了。
他小臉慘白,雙眼緊閉,嘴唇那裡被密密的縫了一條線,黑黑的線上還有絲絲血跡。
才6個月的孩子,卻要受這等罪。如果能替他受罪,哪怕是十倍百倍我也願意。
石石唇裂修復後,我的心情好了很多,但並不輕鬆。
我知道,真正麻煩的其實是齶裂。石石能否正常說話,就看齶裂治療得怎麼樣。
為了刺激石石的語言功能,從做完唇裂手術後,我就給他讀兒歌,講故事。
石石一歲的時候,我們終於做了齶裂手術。齶裂手術要比唇裂手術複雜得多,也痛苦得多。
我清楚記得石石被醫護人員從手術室推出時的樣子,一雙眼睛空洞又無神。我輕喚他一聲,他漠然地看我一眼,就把臉轉向別處。
我的石石,投給我的是一種責怪的目光。我的心在滴血。
那次術後,石石整整哭了兩天兩夜,什麼東西都不肯吃,身體一直在發抖,蜷縮在我懷裡一動不動。
一個和石石一起從手術室出來的男青年,在隔壁床不停地嘔吐。
後來他告訴我,實在太痛了。
我小小的石石到底承受了多少令人難以想像的疼痛啊……
齶裂術後,我期望石石能像別的孩子一樣說話清晰,但是沒有,他說的每句話都像含著一顆糖,含混不清。
我的心再次跌入谷底。
06
石石4歲那年,我決定要帶他去福州進行專業的語音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