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手記：高考和端午
今天早上，北京的天空看起來有些陰沉，飄著一層淡淡的霧氣。應該是霧氣把。我站在窗前遠望，遠處是一片建築工地。修的是別墅，大概是整夜都沒有停歇。莊周是夢蝶，我是在敲打聲中醒來的。七環就是這個樣子，能在北京安身立命，就已經很幸運了。
清晨：天安門
我還能聞到空氣中瀰漫的粽子葉的清香。昨天的端午節餘溫猶在。妻子包的粽子還有幾個在餐桌上擺放著。我也分不清這清香是外面飄過來的，還是家裡飄出去的。或許是家裡飄出去的把。挺溫暖的味道。
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吃上粽子。工地上的塔吊像一個大怪獸的手臂，轉著停著，抓起大把的鋼筋或者別的什麼材料，塞進自己的嘴裡。最後成了富麗堂皇的別墅，成了他人的家。
是的，家，與他們完全沒有任何關係的家。也許有關係，他們的汗水澆築在了混凝土裡，換來一疊疊鈔票，養活自己的家。
由於工作的緣故，我經常和他們在一起，有時候也會聊起他們的家庭，聊起他們的孩子。他們不太愛說話的，大概是怕我聽不懂方言。其實我也不會不會普通話，現在還是一口河南方言。他們最愛的是咧嘴笑，無論是說什麼，他們都是咧嘴一笑，露出有些暗黃的牙齒，然後說著好或中的話語。
北京的建築工人
家裡的事情，對於他們來說大概是賺錢了。孩子需要錢，老婆需要錢，自己的父母需要錢，而他們自己卻不怎麼需要錢。買點花生米，喝瓶啤酒，都已經是奢侈了。他們就是拚命的存錢，用命存錢。最高興的事情，就是說起某個建築，他們頓時就會來勁，大聲道，那個地方是我們干過的，不好乾，不好乾！不好乾，不是也干好了嗎？心底流出的驕傲，讓我都有些羨慕。他們不會在意我的羨慕的，因為他們從來不敢奢望別人的羨慕。羨慕，是屬於他們的！
他們的家或許在山裡，或許在村裡，或許在四川，或許在河南。或許他們家裡還有一個孩子，在他們走進施工工地時，那個孩子正走向考場，高考的考場。
昨天是今年高考的第一天，也是端午節。估計考生都沒有少吃粽子，高中（粽）嘛，來個好兆頭。父親們一定會叮囑孩子們，既然不能陪他們進考場，那就多說幾句吧。
我看了網上有關高考的報道。北京的考生是笑呵呵的出來的，外面是他們穿旗袍的媽媽，旗開得勝啊。有些地方的考生大概是被數學考哭了的。一個女生抽泣的畫面還會在頭條里流傳很久，或許明年還會被翻出來，作為數學題難的明證。有什麼用呢？古代學子考試是統一命題，現在大概是區分開了的。
考場外等待的家長
我的高考是在2003年，沒有趕上端午節，卻趕上了薩斯肆虐。現在提起來，很多人也還是心有餘悸。考試前也沒有回家，儘管心裡想家，但是回不去的。考試後也暫時沒有辦法回家，就只是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已經記不清說什麼了，大概是不好也不壞的那種。後來臨報志願前才得以放行，選名校自然不敢，就只得選了一個河北邯鄲的工科學校。爸爸說土木不就是泥瓦匠嗎？我說不是吧，其實現在想想，其實爸爸說的也對。總之好就業嘛。
爸爸是一輩子的農民，副業就是泥瓦匠，現在也運算元承父業把。
天空中有些明朗起來，大概太陽是有點懶床了。薄霧漸漸散去，夏日的風物讓世界多了份綠色和清新。
考生
端午節是過去了，可高考還在繼續。
過了明天高考也會過去，可生活還要繼續。
這不是宿命，也不是循環，而是我們存在的意義。
兒子也很懶床，這次是在沙發上。不知道啥時候從臥室里跑出的。大概是熱的，我愛人又不讓開過多的空調。他在沙發上，有過堂風，倒也涼快的很。
他現在剛小學一年級，高考的事情自然還是比較遙遠的。其實我倒是希望那個時候不在有什麼高考了。現在沒有固然不行，可十多年之後，他們的選擇或生活方式應該與我們有很大不同。高考，總會有一日也會消失。也許在某個時點會突然冒出來，不過是懷舊一般的鞭屍。這一點我是深信不疑的，就像我相信太陽一定早已經升起，只是我暫時看不見而已。
我看媽媽已經把粽子拿進廚房，今天早上繼續吃粽子的可能性是大機率事件了。小時候家裡過端午節是不吃粽子的，最好的事情不過是吃一個鹹鴨蛋、一個雞蛋，再加上一頭煮好的大蒜。昨天讓孩子吃這些東西的時候，他們還是選擇了粽子。看來還去屈原的魅力大，只是我們那邊過端午節與屈原沒有怎麼個關係。或許村裡的日子不會那麼講究，時間還不是每天都是二十四小時，過一天孩子就會長大一天，父母心裡的盼頭就多一天。盼什麼呢？盼孩子趕快長大，盼自己趕快老去！
我已經看見陽光打進陽台的影子了。我確信它真的已經升起了。有些光斑點都落在了兒子的屁股蛋上。他還睡的正香。這蠻不公平的，是啊，蠻不公平的，就像我在安靜的敲打碼字，媽媽早已經就廚房裡忙碌了。
幸福有時候是這樣的。愛有時候也是這樣的。不公平，是的，不公平。
那個大怪獸塔吊不知道已經轉了多少圈，也不知已經吞噬了多少材料，好像是喂不飽的樣子。其實我都數不清視線內究竟有幾個這樣的大怪獸。
塔吊：城市的怪物
或許明天也是這樣，明天肯定也是這樣。太陽會升起，工人會開工，夏季會慢慢流逝，秋季會慢慢孕育，孩子會漸漸長大，我們也會漸漸看到未來——那裡有幸福在守候！
是的，幸福不會虧負我們這些辛勤勞作的人的。
似乎有一絲光，特別亮，水晶一般閃爍，是汗水嗎？是的，是汗水，我確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