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夜一點鐘。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
姚可欣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她慣性地戳動睡在身旁的老公姜韋勝,姜韋勝不耐煩地翻動身子,姚可欣督促一句「老公,電話」。他這才伸出手,極不情願地摸到床頭櫃正在充電的手機。
他緩緩拔掉充電器,朝著一閃一閃的手機螢幕瞥一眼。
忽地,姜韋勝如同被潑一盆冷水,一個激靈,立直身子。他沒來得及換上拖鞋,光腳朝著臥室的獨立衛生間走去。
哐當一聲,只聽到門被帶上。
難道還是午夜凶鈴不成?
姚可欣一看姜韋勝這一反常的反應,加之她其實也瞥到那手機電話上的名字胡萱萱——他的所謂高中同學及閨蜜。
姚可欣瞬間清醒。
她從床邊順手披上睡衣,她先是走到搖籃床里,看一眼熟睡的兒子姜浩然,為其將毯子齊齊整整的蓋上。
接著,她摸著牆邊,走到衛生間的門前,微微地敲門。
「姜韋勝,是你那個胡萱萱的好閨蜜吧?」姚可欣雖然語氣淡定,但是不乏戲謔的意味。
她沒有想到在婆婆閆春華和她見過胡萱萱之後,這個女人還是對姜韋勝念念不忘,現在更是得寸進尺,深更半夜也敢打電話給姜韋勝。
這一點,姚可欣倒是婆婆在家。說起婆婆閆春華,現在已經和她的老姐妹們去新馬泰旅遊一個星期。
婆婆倒是新潮,雖然姚可欣每天不用當面看見這個人,但是朋友圈裡卻天天見面。
閆春華和她的老姐妹不斷地曬各種旅遊的所見所聞,要麼是在一起快樂的分享水果宴會,要麼是舉起絲巾面朝大海,要麼與妖嬈嫵媚的人妖西施合影,婆婆可比姚可欣會享受。姚可欣不免感嘆一番,她自己還沒去過新馬泰。
這麼一想,婆婆今晚凌晨應該就踏上從泰國曼谷返程的航班,抵達上海。之後從上海坐火車回家。明天早上,已經請好假的姜韋勝和她還得去火車站接婆婆凱旋歸來。
婆婆在微信里嘮叨,說給他們買了很多禮物。只是姚可欣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在姜韋勝的主動要求下,這29999元的旅遊經費都給婆婆。姚可欣自然是了解,現在去一趟新馬泰跟團旅遊少有這樣的價格,她早已有婆婆拿錢打水漂的心理準備。
姚可欣聊以自慰,總算她可以和姜韋勝、兒子過上一周清清靜靜的日子。其實,只要婆婆不在家,這一家三口的日子似乎也能過。
可是今晚,來自胡萱萱的電話,讓姚可欣對自己重新思考——這個一家三口幸福小家庭只是她的一廂情願,否則姜韋勝為何與胡萱萱依舊是剪不斷理還亂?
「姜韋勝,你是個男人嗎?你快出來!」姚可欣見裡面姜韋勝情緒有些激動的小聲嘀咕著,她有些不耐煩的加重敲門的力量。她擔心吵醒孩子睡覺,但是姜韋勝現在所作的一切,令她有些無可奈何。
又是哐當一聲。
姜韋勝握著電話推開門,與姚可欣來個對視。
浴室里的暗燈此時打在姜韋勝的臉上,加重他臉頰的陰影,使得他現在本就愁雲密布的臉上更顯得陰沉。
「——咱媽,出事了!」
姜韋勝這一句話讓姚可欣措手不及,她吞吞吐吐地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姜韋勝鼻子一酸,淚珠子在眼睛裡打轉:「胡萱萱剛剛看新聞說,咱媽今天從曼谷回上海的航班失事!」
姚可欣一聽,渾身也跟著冒汗。
她本以為答應婆婆閆春華出國旅遊只是暫別,可是失事消息一出,難道還真成陰陽永別?
2
早上八點半。
姚可欣戴著烹飪手套,打開微波爐,從裡面拿出剛做好的蒸蛋黃。
正當她小心翼翼地端出早餐回到客廳,準備給坐在兒童餐椅上的浩浩喂飯的時候。只聽到玄關處傳來門開的聲音,接著一對男女不疾不徐地走過來。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悠閒的吃早飯!」男子一上來便不客氣,他紅著雙眼,對著姚可欣埋怨道。
「姜韋勝,你什麼意思?你兒子不吃飯嗎?你打算讓他餓死在家嗎?」姚可欣一邊沒有停止喂浩浩的動作,一邊睥睨一眼姜韋勝身後的女人——此時,那個長發女子挨著姜韋勝,表情淡然。
「我辛辛苦苦熬夜一宿,在外面為咱媽的事情跑一晚上,你卻跟著兒子睡大覺,難道你還有起床氣不成?」姜韋勝情緒激動,他聲音更大了。
「我看你是陪到某些女人懷裡去了吧……」姚可欣瞪大眼睛,這才全身有些顫抖地指著姜韋勝背後的女人,「我陪你去找你媽, 兒子一個人丟在家裡嗎?萬一兒子有個三長兩短,斷了你家的香火,你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明明昨晚是姚可欣建議姜韋勝抓緊去派出所、去閆春華姐妹團的親友打聽,現在倒是怪罪起姚可欣的不是。更令人感到窩火的是姜韋勝竟然光明正大的帶回一個女人。
「可欣,我就是想幫幫你們,畢竟閻阿姨人那麼好……」女子正是胡萱萱,她撒嬌式的堆著笑容,露出一幅極其關心姜韋勝的樣子。這一幕讓姚可欣看得內心裡翻江倒海。
「胡萱萱,這是我家,這裡沒你說話的份兒!」
「姚可欣!我媽就說你嘴巴厲害,現在我算明白了,我媽這段時間過得不好,與你這張嘴離不開!」
「姜韋勝,你說什麼呢你,你媽不在了,你就原形畢露是吧?你媽再厲害,對小三可是零容忍的!」姚可欣氣得將湯匙摔在桌上。這一舉動,將浩浩嚇哭了。
「誰是小三啊,你說什麼呢!」胡萱萱裝作一臉無辜的模樣,然後衝上來抱起浩浩,蹩手蹩腳的裝作母親一樣的安慰他。
姜韋勝則走上來,怒目圓睜地看著姚可欣:「姚可欣,你太無情了!我媽可能都已經走了,你還在這裡汙衊她老人家和好心幫忙的胡萱萱!」
「你就是媽寶男,胡萱萱就是小三,你媽就是閻魔王!你媽媽真死了,那也是死有應得!」姚可欣再也按奈不住自己的心情。
啪的一下。
姚可欣的臉上感到一股如被鐵烙的滾痰。姜韋勝給她的這一巴掌不僅疼在她的臉上,更直接擊中心底。這是結婚以來,姜韋勝第一次動手打她。
「老婆,我……」姜韋勝臉上因為懊惱而扭曲,他想進一步解釋剛剛行為,然而在姚可欣的心中,姜韋勝的形象因為這一巴掌瞬間崩塌。
「把兒子還給我!」姚可欣無暇顧及姜韋勝的狀態,她氣急敗壞地衝到胡萱萱面前,奪回自己的兒子,「放開我的兒子,別髒我孩子的手!」
胡萱萱也感到詫異,她不僅因為姜韋勝扇了一巴掌姚可欣,更是為姚可欣此時的淡定感到出乎意料。
「老婆,我剛剛不是故意的……」姜韋勝走上前去,他露出一臉道貌盎然的樣子,「況且, 是你出言不遜。」
姚可欣抱緊浩浩,順手提著錢包,頭也不回地衝出家門。
姜韋勝一見姚可欣離開,他便懊惱不已的抱頭蹲在地上。胡萱萱倒是臉上浮現一絲笑容,她也半蹲下身子,輕輕拍拍姜韋勝的肩膀溫柔地說「放心,還有我呢」。
3
本地實驗小學的三年級語文教學辦公室。
一股溫暖的午間陽光透過玻璃窗投射到本就不大的辦公空間,浩浩坐在大的椅子上,鋪在原木色的辦公桌上,拿著各種顏色的蠟筆隨意塗鴉著。姚可欣則在一旁給浩浩鼓勵著,看著兒子正在簡筆勾勒出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的稚嫩輪廓。
「浩浩,這是誰啊?」
「我。」
「旁邊的人呢?」
「媽媽。」
「我的兒子真是太聰明了,不愧是我生得。」姚可欣湊近浩浩,在他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這時,門外一名齊肩短髮的女子提著保溫桶進來:「姚老師,開飯啦。」
「燕子,謝謝你幫忙打飯。」此時進門的人正是姚可欣的同事及閨蜜尤初燕。
姚可欣從她手裡接過飯盒,又從自己的辦公桌抽屜里拿出一次性筷子和餐具。她緩緩地旋開保溫杯,一股熱騰騰的氣息撲面而來,姚可欣不免說了一句「好香」。
不一會兒工夫,姚可欣便開始給浩浩喂飯,尤初燕則坐在旁邊,她看著這對母子,有些黯然神傷。
「哎,姜韋勝平時那麼老實,怎麼會動手打你呢?」尤初燕一邊嘆氣,一邊先開口,她仔細端詳姚可欣的臉頰,還是有些泛紅,看來這一巴掌,確實比較狠,「我帶了點藥膏,要不給你擦擦。」
「不用。我要拍照發給我爸媽,讓他們都看看。」姚可欣表情沉著,她繼續舀一勺飯,先遞到自己嘴邊輕輕地吹吹,然後一口送到浩浩的嘴裡。看著孩子咀嚼的可愛模樣,姚可欣心情稍微舒緩,「燕子,你幫我打聽的如何?」
——哦。尤初燕這才拍拍額頭,然後掏出手機,點開螢幕遞給姚可欣,姚可欣便又瞅一眼,「我都幫你問了,國際航班失事確有此事,但現在消息被封鎖,現在市政府和公安局也沒有明確答覆,旅行社也說只能等。另外,你婆婆那邊的的朋友們,我也拜託我婆子媽問了一圈,現在人都聯繫不上,家人們都很著急。欣欣,節哀順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