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本已是春光明媚的季節，一陣和煦的風吹過姚可欣的臉頰。此時雖是早上十點，但她表情嚴肅，不見笑容。
「材料都確定好了吧？」一旁的姜韋勝因為厚厚的黑眼袋而顯得有些憔悴，昨晚他在客廳里失眠一夜。
姚可欣點點頭。他們二人拿著材料，好久未能如此默契地一同邁入本市民政大廳。
他們做出一個和當初結婚一樣慎重的決定——離婚。
只是，姚可欣夫婦剛邁進民政大廳離婚登記處，沒想到婆婆閆春華已經在此等候多時。
不僅如此，閆春華的四姐妹幫也尾隨其後——姚可欣當然記得，劉三姐、張六妹，以及那個最愛打聽人事情的趙大姐。
2
閆春華，穿著一身素色的裙裝，平日裡盤著的頭髮，此時也是披頭散髮。她沒有過多的化妝，愁眉緊鎖，雙唇緊閉，整個人就像剛剛經歷過饑荒一般，顯得那麼的乾癟而無助。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兒女在家虐待老人。
「媽，各位阿姨？」姜韋勝還是主動的打招呼。
姚可欣見這一群人來者不善，不苟言笑。她準備徑直往前走，卻被婆婆閆春華攔住。
「你們這是幹什麼。」姚可欣沒有給予任何好的態度。
「姚老師，你可是晚輩，怎麼能這麼衝動呢！」趙大姐先開口，這一句將矛頭直接對準姚可欣，「離婚怎麼可以不經過家裡長輩的允許，看看你們都把平日裡的閻女俠折磨成什麼樣兒了！」
這話一說，閆春華便開始渾身顫抖，表情痛苦萬分。姚可欣早有預料，接下來閆春華便要開始哭泣。
拜託，這裡提出離婚的人是姜韋勝，又不是我姚可欣。我好不容易答應姜韋勝。怎麼這矛頭又指向我來了。姚可欣一肚子的委屈，但是她這次選擇沉默。
總之，忍一忍風平浪靜，一切都將迎來解脫。
姚可欣用眼神看看姜韋勝，希望他能夠幫忙承擔一些話語。結果姜韋勝也是低沉著頭，扭捏著身子，如同一名剛剛被老師批評做錯事情的小學生。
「女兒，聽媽一句話……」閆春華以乞求的模樣望著姚可欣，雙手拽著姚可欣的袖子，「大人可以離婚，孩子不能沒有家，就算不看在我的份兒上，也要想想浩浩的健康成長啊……」
「媽。我和姜韋勝心意已決。」姚可欣勉為其難的拽開閆春華的手，她又看向姜韋勝，姜韋勝這個時候也跟著點頭示意，"至於浩浩，我會好好帶的，姜韋勝也答應，每個月給贍養費，新房也留給我們。」
「兒子，這是真的嗎？你真的這麼答應的嗎？」閆春華一聽這席話，急了。她一改之前的憔悴病容，一下子又來了精神，對著姜韋勝質疑一句。姜韋勝支支吾吾，說這都是和姚可欣商定的結果。
「媽，事不宜遲，我看現在離婚登記處人少，我和姜韋勝趕緊辦了。」姚可欣感到不耐煩，她趕緊扯著姜韋勝的胳膊，表示往前走，「媽，雖然今後離婚了，浩浩還是您的孫子，我會帶他定期去看您的。」
怎知，姚可欣剛往前邁出一步。只聽到哇啦一聲。
一雙手將姚可欣的雙腿緊緊抱住。姚可欣往下一看，渾身一哆嗦，婆婆半蹲在地上，死死抱著她的腿不放。
眾人也是看得驚愕不已，沒想到閆春華還能整出這一出。
姜韋勝想上前拉一把，卻被閆春華推開。其他幾個大媽見狀，也不敢擅自挪動。
「媽，您這是幹什麼啊！」姚可欣覺得尷尬極了。
「女兒啊，咱們好好過日子行嘛……這婚……不能離啊……」閆春華開始好戲上演，雖然臉上沒有眼淚，但是那如同經歷慘絕人寰事情的表情，也引得周圍人的同情。
「媽，我說了。這是姜韋勝提出來的，我也同意。您別蹲著，身子吃不消的！」姚可欣也試著俯下身子，想拉起這個老人。然而閆春華如同一座大鐘，遁在地上。
怎料，撲通一聲，閆春華見姚可欣還是沒有悔意，便真地跪在地上。這次把姚可欣抱得更緊了。
「姚老師，你太不像話了。你婆婆都給你下跪了！哪有這樣做兒媳婦的。」趙大媽等人開始在旁邊嗔怪起來。
媽呀，老人給我下跪。這可是要折壽的。我姚可欣可是倒了幾輩子的霉運，遇到這麼個婆婆。
「姜韋勝，你還不快把你媽拉起來！」姚可欣也急了，朝著姜韋勝吼一句。
"老婆，咱媽都這樣了。我後悔了，我們不離婚啦！」姜韋勝一聽，像個牆頭草一樣的倒來倒去，他一邊攙扶起母親，一邊又開始對離婚的決定出爾反爾。
「姜韋勝，你還是個男人嗎！？」明明現在最受傷害的人應該是姚可欣。反而現在倒是婆婆看起來像是最大的受害者。這姜韋勝又倒戈到婆婆身邊。姚可欣現在可算成了眾矢之的。
「不行，今天這婚必須得離！」姚可欣咬著牙關，往登記處衝去。誰知道，婆婆反應快，從姜韋勝身邊掙脫，又準備抱住姚可欣。
「女兒啊，你是想讓媽再給你跪一次嗎？」
姚可欣嚇得趕緊把身子一縮。她也冷汗直冒。
這時，閆春華這驚天地泣鬼神的壯舉，成功引發民政大廳工作人員的不滿。無奈之下，工作人員以妨礙國家公務人員辦公為由，將這一撥人一一勸出民政大廳。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難堪和尷尬，姚可欣偷偷瞥一眼婆婆，唯有她嘴角上揚。
現在被這婆婆一攪局，這還怎麼離婚？
3
姜韋勝攙扶著閆春華，一打開家門，便轉過身子對著準備進入屋子裡的趙阿姨等人表示感謝。
只見這三個人紛紛用關心的眼神看向閆春華，似乎有待於她進一步給予指令。閆春華一隻手揉著太陽穴，作出痛苦狀，另一手則在背後做手勢——示意她們可以先退場。
「既然到家了，我們也不便打擾。」趙阿姨率先說出這句話。
「那怎麼行呢，待會姚可欣接完浩浩就回家，她可以給大家做頓飯……」姜韋勝好心的說出這句話，這幾個老大姐都聽得一愣。
「哎喲，我家韋勝的意思是，下次好好請各位下館子。」閆春華趕緊把話繞回來。眾人這才馬上露出笑臉，一行人結伴而去。
一關上門，整個氣氛一變。
姜韋勝低著頭在玄關處換鞋，閆春華則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滿臉怒色。
「媽，您還沒換鞋呢！」姜韋勝一看母親臉色不對，趕緊準備往廚房走去，「我去給您倒杯水。」
「你給我坐下！」閆春華話音未落，姜韋勝如同得到軍官指令那般，快速坐在她身旁的沙發上。
「兒子，你也都快三十歲的人了。媽媽該說你什麼好，你怎麼說話也這麼兒戲呢，是不是姚可欣教唆你去離婚的！」
「——媽。這的確是我首先提出，這事不怨姚可欣。」姜韋勝感嘆一聲，「再說，我看您對姚可欣一直都有意見，我還以為您支持這個事情呢！」
「糊塗兒子！我這是在教育兒媳婦啊，我對兒媳婦的高要求、高標準、高姿態，不都是為了你好嘛！再說了，這房子、這孩子，你都不要啦？你是準備去睡大街上喝西北風嗎？」
「媽，您聽我解釋……」
姜韋勝剛張開口，閆春華便開始喋喋不休：「你想想你奶奶當初是怎麼對我的吧！一日三餐我給你爹服侍得妥妥帖帖，你奶奶還整天搖頭晃腦，唉聲嘆氣。你爹那會兒搞外遇，你奶奶不僅不幫我做主，還指責是我沒能力，管不好自己的丈夫。即便在這樣的困境下，我為了你，咬咬牙，也沒有離婚……」
閆春華一想起陳年舊事，眼淚又往下掉：「我雖然也是媳婦熬成婆，可是你看看我對姚可欣的付出和一切，我難道還真是個惡人嗎？你們買房子，我用積蓄掏了二十萬給你們付首付，姚可欣坐月子，所有菜錢和一半的保姆費用都是我出得，你看你現在工作忙，我一個老太婆主動提議來帶孫子！姜韋勝，你好好想想，你和姚可欣可對得起我，對得起你爹的在天之靈嘛……」
就算我是惡人，那也都是為你們好啊！
姜韋勝無言以對，只好低著頻頻點頭。相較他的奶奶，閆春華確實已經表現出她的寬容，可是，現在早已滄海桑田。姜韋勝想為姚可欣再辯駁兩句，但卻如鯁在喉，實在說不出口。
閆春華見姜韋勝不再辯駁，知道自己據理力爭。
於是她拉著兒子的手，充滿關愛的眼神看著他：「兒子，答應媽媽。姜家不丟這個人，咱不離婚，好嗎？」
這時，家門又被推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