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林西路85號 把視線稍稍前移十年 這裡是老白夜 是成都的文藝地標 是詩人和作家們的烏托邦
1998年,詩人翟永明在這裡開了一家酒吧,起名「白夜」。隔壁搖滾樂手們在小酒館裡聲嘶,詩人們卻在老白夜裡微醺。潔塵、石光華、蘇童、賈樟柯等等人物,都是老白夜的常客。
2013年,老白夜被迫關門。幾經輾轉,現在的玉林西路85號,變成了另一家店 「樓上的拉姆」。 這個名字可能大多數成都人並不熟悉,但是如果認真打個title,那還是會驚到一趴人——這裡領先了一眾高定刺繡系列一萬年。 大牌些這兩年對中國刺繡有種近乎狂熱的熱愛,棒球服上、板鞋邊邊、帽ker高頭,全是刺繡。
然而,樓上的拉姆十多年前就已經搞過了這一套板眼,而且,嗯,還比他們更妖艷兒。 比如說,用一塊蔓延著花枝的繡片,把一件沉悶單調的黑大衣變得活潑起來。
又或者說,把清末民初的虎頭帽做成一頂禮帽,比羊毛氈頂看起來更加高級
。
還有更洋盤的是,你大牌些喊得再凶也要乖乖走流水線批量生產,樓上的拉姆每件衣服每頂帽子全是純手工孤品,只出一件,想撞衫都沒地方撞。
因為它們全都出自同一雙手,手的主人就是樓上的「拉姆」,書林。 「拉姆」在藏語裡是仙女的意思,最開始書林的工作室開在小小一間閣樓上,所以她給自己的店起了這個名字。
當時書林剛剛從工作了兩年的單位裸辭出來,家裡長輩都很難理解——有什麼理由和那個體面又清閒的工作分手?簡直是和不談戀愛不結婚同等惡劣的罪行,都不屬於老一輩人的正常認知範疇。 這個理由,要說可就長了,得從書林小時候講起。 書林出生在湖北武漢,是家裡的長女,學習生活樣樣都把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條,在旁人看來,就像是完全不用爸爸媽媽操心的乖小孩。 但,注意了,只是「像」。 書林少女時期就已經早早形成了自我的審美意識,偏愛穿古古怪怪的衣服。縣城上同齡女孩熱衷的流行搭配,她一樣不愛。要不就自己動手做,要不就買來普通的服飾自己亂搭。她喜歡灰色、喜歡殘垣、喜歡破敗曖昧的美,這在小縣城上是很難得到認同的。
後來出去念大學了,學校經常組織她們專業出去採風。別人都在遊玩山水,她卻痴迷於山民們家裡的手工繡片。
那些繡片就像一個個古老而繁華的夢,等著她把背後的故事密密地織進針腳里。 繡片是大多村民們家裡傳下來的,又或者是自己親手做的,在他們看來不過只是常見的飾品,但是書林卻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的價值,她開始大量搜集這些精美的老繡片。
甚至有時候,還能在繡片里找到一些意外的驚喜。
如果 如果能還你昔日的歡笑,我願意從此緘口無語了 如果能還你無憂的青春,我願意明天突然老去 如果能使你生活恢復寧靜,我願意一生蹉跎 如果能抹平你欣賞的創傷,我願意把我的心磨成粉末 大學畢業之後,書林按部就班地進入了一個父母眼中的好單位,薪資高、穩定。工作兩年之後,原先一雙拿筆寫字作畫的手,如今握的卻是毛線簽簽,捏的不過么雞二筒。 她驚覺這是一個被世人美名為「幸福」的陷阱,陷阱底下埋藏著庸碌的一生。於是她決定要逃離。 書林揣著一點點積蓄去了雲南,沒有海風和山月的陪伴,看不到天上的星星,逼自己住在十塊錢一天的簡陋客棧,吃三塊錢的黃豆面。想起多年前少女時做過的夢,在青年時相遇依然艷麗。
書林帶著四處搜集而來的幾十張繡片,籌建起了工作室。 在學會了如何漆牆,成為了半名優秀的電工,又成為了半名優秀的木工之後,這個工作室總算是開起來了。
但是繡片往哪裡放?租個倉庫吧,沒錢。雖然只有幾十張,但也是全部的家當,只能堆在工作室里的一角,和書林同吃同住。
路過的行人有意無意地總要往裡面瞟兩眼——原因無他,店裡色彩實在過於繽紛,光是路過都會把人的眼睛攝住。 攝的人多了,生意也就做起來了。
書林手上的毛線簽和麻將又變成了針,一針一線,執著地要把心中的夢織進衣裳里去。它們就像清冷的月亮,掛在漂亮的櫥窗,等待同樣的尋夢人把它們帶走,穿在身上。 尋夢人總是不乏的。 書林的這盤古怪生意越做越大,店從雲南開到了北京,各種交流展概念展藝術展開得歇不了氣。 她的展大都以殘破的美為主題,比如「愛之逝」、比如把烏雲作為展覽元素,喜歡的人喜歡得要命,不喜歡的人都覺得她表達得太極端。
但其實她的工作室也不乏鮮艷明朗的作品。
這個世界哪裡的土壤會對天馬行空的夢想家寬容?哪裡都不會。這一次書林來了成都,不知道這座隨意又包容的城市會不會張開懷抱接納她。 創造者的力量不是源於外部世界,而是源於創造者的內心。 王小波說如果26歲的時候去做所有26歲的人都在做的同一件事,無異於去舔一個千萬人都在舔的盤子,讓人噁心。而她,打破了這一張盤子,在紅塵俗世里,活得清朗、自在,而富有力量。